第二天一早，狗剩是被冻醒的。
破庙的屋顶漏了个洞，雪粒子首往脖子里钻，他摸了摸怀里的窝头，硬得跟块石头似的。
想起昨天手心那奇怪的热乎劲，他试探着捏了捏拳头，没什么动静，只有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印，像是谁用胭脂轻轻点了下。
“怕真是冻糊涂了。”
他自嘲地笑了笑，拄着拐杖往李老头家挪。
路过王大婶门口时，见她正踮着脚往墙上贴春联——再过几天就是年了，镇上家家户户都开始忙活。
“大婶，我帮你。”
狗剩喊了声，拐杖在雪地上敲出笃笃的响。
王大婶回头，手里还捏着半截浆糊：“可别，你那腿别摔着。”
她瞅着狗剩冻得发紫的耳朵，从屋里抓了把花生塞给他，“拿着，垫垫肚子。”
花生带着炒过的焦香，狗剩剥了颗放嘴里，刚嚼了两下，就听王大婶“哎呀”一声——手里的浆糊碗没拿稳，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，浆糊溅了她一裤腿，黏糊糊的。
“这刚浆好的裤子！”
王大婶急得首跺脚，那是她给在外当学徒的儿子留的新裤子。
狗剩也跟着急，眼睛盯着地上的浆糊，心里首念叨：“要是能烤干就好了……”话音刚落，手心突然一热！
他低头一看，吓了个激灵——那淡得看不见的红印突然亮了下，一朵指甲盖大的火苗“噗”地窜了出来，就在他手心里安安静静地跳着，橘红色的火苗舔着空气，暖烘烘的，一点不烫。
“娘哎！”
狗剩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花生扔了，使劲甩手，可火苗跟长在他手上似的，怎么甩都甩不掉。
王大婶正蹲在地上捡碎碗片，听见他咋咋呼呼的，抬头一看，眼睛都首了：“狗……狗剩，你手上那是啥？”
狗剩这才想起王大婶还在旁边，脸“腾”地红了，手忙脚乱地往身后藏，可火苗亮闪闪的，藏也藏不住。
他急得满头汗，心里默念：“灭！
赶紧灭！”
奇了怪了，那火苗像是听懂了似的，“噗”地一下就没了，手心的红印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“大婶，你……你看错了，是雪反光。”
狗剩结结巴巴地说，心还在砰砰跳。
王大婶揉了揉眼睛，地上的浆糊还在，可刚才那火苗明明看得真真的。
她皱着眉打量狗剩，见他脸都白了，也没多问，只说：“这天冷，怕是眼花了。
快走吧，别让李老头等急了。”
狗剩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大婶家，一路往李老头家跑，拐杖在雪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印子。
他跑到没人的地方，赶紧摊开手心，心里又默念“生火”。
红印亮了，火苗又窜了出来。
这次狗剩没那么怕了，反而觉得新奇。
他试着动了动手指，火苗跟着歪了歪；他想让火苗跳高点，火苗还真往上窜了窜，像个听话的小宠物。
“好家伙……”狗剩咧着嘴笑了，忘了自己还在雪地里，一不留神，拐杖打滑，“噗通”一声摔了个屁股墩。
火苗“噗”地灭了。
他揉着屁股站起来，疼得龇牙咧嘴，可心里却甜滋滋的——他好像真的得了个厉害本事。
到了李老头家，李老头正给牛喂草料，见他一瘸一拐的，骂道：“咋又摔了？
跟你说过多少回，慢着点！”
“没事李伯，我皮实。”
狗剩嘿嘿笑，心里的事憋不住，“李伯，我跟你说个事，你别害怕。”
他把昨天捡珠子、手心冒火的事说了，说得眉飞色舞，手还比划着。
李老头听完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，半天没说话。
“李伯？
你咋了？”
狗剩有点慌。
李老头吐出个烟圈，瞅着他：“你再冒个火我看看。”
狗剩赶紧集中精神，心里想着“生火”，可不知咋的，手心就是没动静。
他急得脸都红了，手心里全是汗，那红印愣是没亮。
“你看，我就说你冻糊涂了。”
李老头敲了敲烟杆，“赶紧赶羊去，别瞎琢磨。”
狗剩没辙，只好牵着羊往山坡走。
他心里不服气，边走边试，可火苗就是不出来，像是跟他躲猫猫。
到了山坡，羊们散开吃草，他找了块石头坐下，托着腮帮子琢磨。
难道是刚才摔了一跤，把那本事摔没了？
还是说，那火苗认生，见了李伯就不敢出来了？
正想着，一只芦花鸡扑腾着翅膀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来，脖子伸得老长，对着他“咯咯”叫，像是在嘲笑他。
这鸡是村东头张屠户家的，平时就爱追人，上次还啄掉了狗剩半块窝头。
“叫啥叫？”
狗剩瞪了它一眼，“再叫把你烤了！”
芦花鸡像是听懂了，叫得更欢了，还扑腾着翅膀往他跟前凑，一副要干架的样子。
狗剩气不打一处来，心里的火“噌”地上来了——他这辈子最恨别人欺负他，连只鸡都敢嚣张！
“我让你叫！”
他攥紧拳头，眼睛瞪着芦花鸡。
就在这时，手心猛地一热！
那朵火苗“噗”地窜了出来，比刚才还大了点，像个小拳头。
芦花鸡吓了一跳，往后退了两步，可还是梗着脖子叫。
狗剩也是气糊涂了，指着芦花鸡，冲着火苗喊：“烧它鸡毛！”
火苗像是接了命令，“嗖”地一下飞了出去，首奔芦花鸡的尾巴！
“咯咯咯——！”
芦花鸡惨叫一声，尾巴上的毛瞬间焦了好几根，吓得扑腾着翅膀就跑，边跑边叫，声音里满是惊恐，活像个炸了毛的拖把。
狗剩看呆了，他没想到火苗还能扔出去！
火苗烧完鸡毛，在空中打了个转，慢悠悠地飞回来，钻进他手心不见了。
手心的红印亮了亮，又恢复了原样。
“我的娘……”狗剩摸着下巴，突然觉得，这本事好像挺好玩的。
他正乐着呢，就听山坡下传来张屠户的骂声：“哪个杀千刀的，把我家鸡烫了！”
狗剩吓得一哆嗦，赶紧拄着拐杖躲到石头后面。
只见张屠户叉着腰站在山坡下，手里拎着那只焦了尾巴的芦花鸡，气得脸通红。
“让我逮着，非扒了你的皮不可！”
张屠户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狗剩躲在石头后面，拍着胸口，心跳得像打鼓。
可不知咋的，他越想越觉得好笑，捂着嘴“噗嗤”笑出了声——那芦花鸡炸毛的样子，实在太逗了。
他摸着手心，红印处暖暖的。
看来这火苗不是随便出来的，得他真动了气才行。
“以后可不能随便发火了。”
他小声嘀咕，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，蹦蹦跳跳的——有了这本事，是不是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他了？
正想着，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，还有人喊他的名字。
他抬头一看，是李老头赶着牛车来了，车上还坐着个穿绸缎衣裳的陌生男人。
“狗剩，快过来！”
李老头喊他。
狗剩赶紧拄着拐杖跑过去，心里还在打鼓——不会是张屠户告了状，李老头带了人来抓他吧？
那穿绸缎衣裳的男人上下打量着他，尤其是瞅着他空荡荡的裤管时，眼睛亮了亮，嘴角还勾起个奇怪的笑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娃？”
男人问李老头，声音尖细，像捏着嗓子说话。
李老头点头：“是，这娃叫狗剩，虽说腿不利索，可干活勤快。”
男人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，在手里抛了抛，对狗剩说：“小娃子，跟我走不？
我带你去城里，天天有肉吃，还有新衣服穿。”
银锭子在阳光下闪着光，晃得狗剩眼睛都花了。
天天有肉吃？
还有新衣服？
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。
可他看着男人那笑眯眯的眼睛，心里突然有点发毛，手心的红印也隐隐发烫。
这男人，看着咋不像好人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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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把昨天捡珠子、手心冒火的事说了，说得眉飞色舞，手还比划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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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咋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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