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觉得头痛欲裂,手中的笔滑落,掉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,沈言齐却半分都没听见,耳边清澈地回响起余漫冬那夸张的笑声,还有手机按下快门的声音,眼睛也仿佛被闪光灯刺的睁不开眼。
放学铃的声音才让他如梦初醒,沈言齐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想到这些,后背一阵发凉,这才发现他的衬衫已被冷汗浸湿。
沈言齐。听见声音,他猛地抬头,余漫冬正站在自己面前,仅仅半米的距离,他却一点也看不清脸,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吗?
他张张嘴,努力地想要说出不字。
不舒服吗?余漫冬弯下腰问。
……没有,走吧。
沈言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,无措地把桌面上的书给整理整齐。
余漫冬走在前头,时不时地回头确定沈言齐能够跟上。脑子里不停地在措辞,努力地背诵打了一下午的道歉草稿。
而沈言齐的内心在忐忑,这段时间余漫冬好像变了,他不确定,现在他又觉得余漫冬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,果然学习也只是三分钟热度,不过是她想要取得他注意的新花样罢了。一看招数不起效,立马就恢复原形。
一路无话。
余漫冬推开虚掩的门,这是一扇空教室,以前是打算开成提高班的,门锁坏了一直没有修,一般也根本没有学生来,也许在没有布置计划前根本就不会有人想起这间教室。
门推开的一瞬间,沈言齐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脸,四周没有一点声音传出,他脑海中已经臆想出一众人站在他的面前,带着不怀好意地笑。
沈言齐缓缓睁开一条眼睛缝,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,只有余漫冬一个人在他跟前保持着鞠躬。
他不解地放下手臂,还没等沈言齐开口询问,余漫冬抢先一步开口:
我要向你道歉……对于曾经的所作所为……
余漫冬的脱稿演讲只持续了一分钟,就因为卡壳而进行不下去。
她带着尴尬而又不失悔改的悲伤直起身,见沈言齐还是没有半分反应,她的心里咯噔一声: 该不会又让他想到什么悲痛的回忆了吧?
X 的原身不当人为什么要她来当牛马
不、不……沈言齐磕磕巴巴的,他的眼睛看着余漫冬,,却是透过她再看其他人。
我不原谅。
沈言齐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,这一次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余漫冬,随后又重复了一句: 我不原谅。
早该这么说的。他想,如果当时也说出这句话,生活一定会变得截然不同。
不原谅也是当然的,余漫冬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,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……
她左思右想,觉得这话说的不对,沈言齐什么都没做还要被她这么欺负,于是又改口到: 我是说,我意识到之前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的无可救药,对你带来了巨大的伤害,往后我会竭尽所能地去弥补。
如果你是想通过这些方式来降低自己负罪感的话,劝你别费这个心。沈言齐再也没多看余漫冬一眼便转身离开。
还好说的是这句话。
余漫冬反而松了口气,万一沈言齐要是说什么,『那你退学吧』这种话那她还真没法接,虽然说出这种话也是理所应当。
她看着沈言齐离开的背影,沈言齐头上的好感度闪烁几次后终于停在了 10,开心得余漫冬在原地打了一套军体拳。
怎么样?锦囊妙计有用吧?
我劝你不要在别人开心的时候试图惹人生气。
人家可是被评为年度最佳超气人系统的呢
你实至名归,我罪有应得。
余漫冬重新返回教室时,沈言齐的书包早已消失不见,连同他的自行车。
她也背上书包,前脚刚踏出教室,后脚就有人迈着自认为非常帅气的外,每走一步还往上踮一次,如果旁边有路过的学生,还要狠狠地盯一眼以示警告,仿佛所有的学生都要屈服于他们的气势之下。
这个阵仗她再熟悉不过了,原身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, 曾经还仗着差点被勒令退学结果因为沈言齐一句原谅而留了下来,就因为这个原因原身一度被称为里面的『大姐』——在这里面能被带个姐。哥字的,一般也是干坏事的主要头头。
徐姐最近是怎么了?转性了?
开口说话的男生连站着都在抖腿,显然, 自从余漫冬专心学习后,这个『组织』又自动选出一位新的领头人。
转爱好了, 目前努力学习中。余漫冬用手捏紧书包带,也算是变相成为沈言齐了一把。
为首的男生大笑两声,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地笑,咱们徐姐喜欢了个小白脸,现在也要去当狗了
他们通常把不惹事,守规矩的学生都比喻成狗, 在他们心里不听话反而成了个性的象征。
余漫冬好歹也是个打了好几年工,当过社畜的人, 也知道这些人的归宿会在哪里,压根就不想与他们争辩, 尽管她也被这话气得不轻。
让开。余漫冬心一横,直接从这些人中间穿过, 随后大步离开,丝毫不管他们的表情。
倘若她这时回过头, 就会发现: 这些人好像发现新目标了。
沈言齐眼睛酸涩,将自行车齐得飞快, 他倔强地认为一定是风太大才吹的眼睛这么干燥,以至于眨眨眼就会流泪。鼻头凉飕飕的,他又耸了耸鼻子,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,他赶紧用衣袖将眼泪擦干,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回到房间。
他憋了一路, 直到轻轻关上房门,眼泪才放肆地落下。
沈言齐终于说出了不原谅几个字, 永远有人在替余漫冬道歉,也永远有人在逼他原谅。
他以为再忍忍,再忍忍就要毕业了, 他也以为,自己一辈子不会收到来自余漫冬的道歉。
事实上,他也没有收到来自真正施暴者的道歉。